【叶黄】狮心 <10-11>
10 天台漫想
叶修作为夺冠经验最丰富的男人大方告诉了黄少天校赛夺冠以后最大气、最不跌份儿的庆祝方式。“我告诉你啊，赢了比赛，带上队友，拿上饮料和啤酒，直接爬到体育馆天台上，你看着下面的操场篮球场，远处的树啊楼啊，就会特激动特感慨。去年我们队有人还折腾了烟花什么的，那氛围就更好了，就是后来被学校保安给赶下来了。”
黄少天刚刚训练完移动传球坐在垫子上，叶修正给他放松手臂。“你们食工院这是在庆祝还是在恶搞啊，老叶你不会是在骗我吧，这么冷的天，冠军队打完比赛就去天台吹西北风啊，哈哈哈哈哈哈。”黄少天笑倒在叶修怀里。
“黄少天，你可不要得意太早，你以为明天决赛打完就结束了吗？”
黄少天听着自己这刚刚捡回来的男朋友严肃地叫了自己的全名，立即又端坐了起来看着转过头看着叶修。
“怎么了？还有什么？”
叶修顺势把黄少天又重新轻轻拉进自己的怀里，揉着他蓬松的头发说道：“和我打加时赛啊，8号选手。”
“加时赛？老叶，你们食工院的想法是不是都特别离奇，哪里来的加时赛？”黄少天把头抬起来看着叶修。
叶修冲着这张好看的脸笑弯了眼，用手掀开黄少天额头上的一层碎刘海，然后落了个不轻不重的吻在额头上面。
“恋爱加时赛啊。”
恋爱加时赛正式开打，对手是身穿8号球衣的控球后卫，没有结束时间。
然而第二天的决赛证明黄少天还是想得太多、问得太早。土木院终究不敌金融学院一帮长腿大高个儿的压制，成为了校赛的亚军。而之前一场三四名的排位赛，食工院到底还是更胜一筹，轻取对手赢得季军。最后的颁奖仪式上，土木和食工院还是挨在一起领的奖。
“高不高兴，这下不用去天台吹冷风了。”
叶修捧着花儿过来在黄少天面前晃了晃，黄少天虽然觉得挺遗憾，但是他毕竟也才大一，后面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准备，第一次跟着院队打比赛就能拿个亚军，真没什么好难过和不满足的。
“难不成第二第三名还就不能去啦，老叶走走走，现在你就带我上去提前体会一把，明年我肯定是冠军，这次就当是彩排。”
——明年你就毕业啦，那时候就算我拿了冠军，和我跑上天台的人里边儿也不会有你了。
——所以，现在你就带我一起去看看吧，看看你看过的风景。
叶修带着黄少天爬上了天台，天台的风果然有点儿大，又是晚上，所以确实有点儿冷。黄少天和叶修并排靠着栏杆站着往外看，篮球外场上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西苑操场后面就是学校西门，再后面就是梧桐树连成片的后西街。
黄少天知道叶修说得没错，站在这里，人确实会变得很感慨。他看着远处已经全部变成金黄色的梧桐树在橙色的路灯灯光里晃得沙沙作响，知道树底下就是他和叶修第一次撞见的地方，那天他正埋头吃着一碗凉拌面，叶修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问他借一辆自行车。
租车费是一个荷包蛋。
黄少天清楚地记得那天上午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大爷说他运气很好，因为那个鸡蛋竟然是个双黄蛋。
是啊，遇到了叶修，他的运气怎么会不好。
黄少天拉了拉叶修的手臂，正想抒发一下自己刚刚酝酿的深切感情，结果听见有人打闹的声音，他和叶修一起回了头，叶修以为黄少天手冷，顺便把他的手塞到自己口袋里。
结果上来的是方锐，张佳乐，还有食工院的王杰希一伙儿人。看起来他们都知道校赛打完要上天台吹冷风这个传统。
“没事儿啊，不打扰你们约会，你们继续。我们想着反正也是自己在学校最后一年校赛了，就想过来天台这边缅怀缅怀青春什么的，王杰希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觉得白驹过隙，特感慨？”
黄少天在口袋里握了握叶修的手，看着说话的方士谦想，你们来都来了还不打扰？还怎么继续？
方士谦和王杰希孙哲平都是和叶修一届打上来的院队队友，今年也到了大四毕业的时候，叶修见他们来了也没觉得什么，索性瞎聊了开来。
“明年可别再留遗憾了啊，反正我们都走了，你们土木的赶紧就拿个冠军。”方士谦对方锐这个大三的校队队友提出了殷切的期望。
“你们几个都准备找什么工作啊？”方锐问这几个要毕业的学长。
“没有方向，上个月面试了几家企业，拿到了Offer又犹豫到底要不要签。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感觉打新生赛，也就是昨天才打完。”
一帮人听了王杰希的话突然沉默下来，前面就是学生时代的终点，站在这个容易让人感慨万千的地方，好像很多情绪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以后就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找对象，结婚，就过这么无聊的日子？想想就觉得没劲。”孙哲平锤了下栏杆说道。
“是啊，没劲没劲。你们说，要是完全不考虑现实的种种制约，生活上鸡毛蒜皮那些破事儿，你们最想干什么？”张佳乐不希望氛围这么丧，他努力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哈哈，那我准备开个网吧，边工作边打游戏，妙哉妙哉。”方士谦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男生里少有不打游戏的，大伙儿听了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纷纷表示想要入伙，做个小网管也行。
“都能不能有点志气，开网吧干嘛，直接去打啊，当个职业电竞选手，那不是更帅？”向来狂傲的孙哲平嚷嚷着。
“大孙说得对！我不开网吧了啊各位都撤股吧！我要去当电竞选手，专职打游戏，为我国刚刚起步的电竞事业做出贡献。诶，不是之前世界联赛我们国内的几支队伍又又又出局了吗！”
“你准备玩儿什么，奶全队啊？”王杰希笑着问方士谦。方士谦在队里司职中锋，又因为学的专业是医药方向，算是队里半个队医。
“怎么了，你别搞职业歧视啊，我就是要玩儿奶，而且还是个暴力奶！”说着方士谦做了个暴扣的动作。
“嗯嗯，这想法不错，我要是玩儿电竞，肯定也是第一啊，直接再来个三连冠，然后带着国家队登顶世界职业圈。”
方锐看着叶修惊诧地说道：“这位学长你也太自信了吧！你比我还不要脸，在下佩服！”
叶修笑哈哈地对张佳乐说：“你看着吧，方锐要是去打游戏肯定也是玩儿猥琐流。”张佳乐第一次赞同叶修的话，边笑边点头。
“既然方锐大大说我太狂妄，今天晚上组队不带你了啊，自己找人去吧！”
“别别别！带我带我！”方锐此刻的狗腿儿样充分说明了叶修打游戏也是个大腿，凯瑞全队的那种水平。
黄少天看着远处，接着他靠近叶修神秘兮兮地说：
“说不定真有平行时空什么的，那里的我们就在组队打电竞，大杀四方，各处征战呢。”
“可能吧，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时空。”
“为什么，我感觉那个时空里的我们好像更加自由啊，嘿嘿，也更酷。”黄少天主要是想到了职业选手的薪资问题，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零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反正在这个时空，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我只喜欢一个世界，就是和你在一起的世界。
11 黄金时代
校赛前前后后耗时一个月，等全部打完，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大四的学生本学期结束了全部的课程，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学校到了食堂都不用抢饭的时候。叶修按照学校统一安排，要进行八周的校外实习，他掐准了时间，舍友都收拾好东西从呆了四年的狗窝里滚了，还剩他硬是在学校里陪黄少天过完了圣诞节才走。黄少天嘴上说着让他赶紧回家实习去，关心男友事业，体贴得不得了，但他心里其实还是挺受用，他可是知道，叶修这一走吧，天天见面的绑定式男朋友就变成云男友了。
“赚够了钱才能给你买球鞋，科比詹姆斯库里哈登的，到时候我给你来个全套。”叶修帮黄少天紧了紧他脖子上的围巾，一副很可靠的杰出青年模样。黄少天往叶修行李箱上一坐，拉着叶修的手晃来晃去。“我已经录音了啊！你就等着寒假过来出大血吧！”叶修拉着行李箱以及多出来的大件行李黄少天往检票口走去，边推边问：“黄行李，你过不过安检？”
“这件行李比较特别，需要乘客当面亲自视验，谢谢配合。”黄少天坐在行李箱上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自己。
叶修听着好笑，弯下腰轻轻亲了一下黄少天。“我尝了一口，是甜的，安全。”
黄少天脸甜得发红，算是自己把自己又栽进去了，他顿时希望往安检传送带上一躺，然后就赖着叶修一块儿走了。不过最后他还是靠着自己仅存的理智从行李箱上跳了下来。
“开了春等你回来打比赛！” 黄少天挥了挥手溜了。
叶修看着裹成一团的黄少天的背影，觉得自己大学四年单身这么久最后终于等来了他，真是非常值得。
四月中旬的时候叶修拿着实习报告回到学校，高校篮球联赛也已经开始，全新的校队都准备好了迎接他们的老大归队。篮球联赛首先分区分组比赛，拿了自己区里的前三就能代表学校所在的城市去省里打比赛，叶修去年是带队一路往前闯，一口气打到了四强，今年也计划着要继续高歌猛进——尽管他们抽签被分在了死亡组——不仅有所理工大学，还有个体育学院。
“永不服输就是干！”方锐蹿腾着给队友们鼓劲儿。
因为整个冬天忙着实习和论文，叶修腿脚明显有些涩，第一场比赛就受了点儿不轻不重的伤，带队的篮球老师顿时有些紧张，后面几场比赛都有意控制了叶修的上场时间，不停地轮换第二阵容，黄少天倒是频繁上场，带球快速移动已经成为他的招牌，很有可能拿下今年的最佳新人。
并不是说校队里只有叶修一个人能打，只是他打到现在，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出色的队员这么简单，他是整个校队的核，如果受个重伤不能打了，整个队伍的精神都得垮掉。不过控制叶修出场时间的弊端就是校队的进攻端明显少了一把利刃，得分很困难，小组排名也是不容乐观。
五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分区比赛进行到了尾声，叶修带着校队回到自己学校主场——西苑篮球馆主馆。这是一场生死战，赢的队伍就能出线，输的队伍就回家放暑假吧。
Win or Go Home？
Win！Win！Win！
篮球馆主馆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天花板，“Defense——Defense——”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比赛到了下半场，主场队伍始终保持着两三分的领先，但对手也始终没有让分差再次扩大。不到最后一秒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这正是这项运动的迷人之处。
比赛还剩一分半的时候，黄少天背着四次犯规被换下了场，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首发阵容重新全部回到了场上。而叶修，他几乎打满了全场，从头到尾就休息了一分钟。黄少天在板凳席上喘着气儿，眼看着叶修拿到了球，硬是撞开了对面的协防突破到禁区里。黄少天站了起来。
叶修虚晃了一下脚步骗过最后一道防守，在篮筐下腾空而起。
黄少天觉得时间似乎被叶修的跳跃分散了注意，因为他就这样停滞在了空中。这是黄少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休止符跳跃的震撼。
篮球被准确地扣入了篮筐，对方队员争在篮筐下面起跳抢篮板，叶修在空中不受控制的身体受到了影响，下落的时候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他的膝盖！黄少天心里一抽，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叶修被队员一起扶了起来，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由于刚刚叶修的那个两分球，在比赛还剩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分差扩大到了五分，如果接下来叶修的罚球再投中，那么比赛应该就彻底失去悬念了。
叶修咬着牙投中最后一个罚球，同时也被换下了场。刚刚的那一摔究竟怎么样，其实黄少天还是没有放心，他撑着叶修走到队医那儿，紧张地话都说不出来。膝盖上没有肉，要伤就直接伤到骨头。
叶修的膝盖还是需要拍片才能确认严重程度，但是比较明显的是叶修的手伤，由于刚刚扣篮受到的干扰和最后跌落时的猛烈撑地，队医觉得手的问题可能更大。
“估计是第五掌骨骨折，保守估计三个月内不能打篮球了。”
“三个月？！后面的比赛！”黄少天手里急出了汗。
“如果做完手术恢复得好，以后接着打球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个夏天，就到此为止了。”
“何况你膝盖的情况也没确认，本来你半月板一直就有伤。别逞强，逞强到最后，这辈子都打不了球。马上就去住院！”
是不是医生讲话都这么没有人情味儿？黄少天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叶修倒是笑着和黄少天说：“你看，我赛季报销了。”
黄少天和叶修一起转头去看比分，比赛在刚刚结束了，比分定格在78比71，他们成功晋级。人群在欢呼，他们还不知道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
黄少天握着叶修因为手掌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他看见叶修的眼里闪着光，全身的轮廓被球馆洒进来的阳光拢着，显得非常平静而温柔。他知道叶修还不想被队医拖走，他还想看看这片赛场。这是他最后一次以球员的身份站在这里了。
“叶修，你想接着打下面的比赛吗？”
“当然想啊，和你做队友还没做够呢，不过看起来这好像就是我大学里最后一场比赛了，我打得还不赖吧！够不够评个MVP？”
黄少天在外线和叶修的内线配合得很好，经常头也不抬就能来个妙传或者空中连线，这大概就是天生的默契。
黄少天看着叶修，叶修越是笑得云淡风轻，他就越是想掉眼泪。他闭上了双眼，默念着时间点。
——嘿，叶修，你放心吧，这个夏天，还没结束呢。
黄少天睁开双眼的时候正在更衣室里，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上午九点四十，距离球员入场还有十分钟，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叶修刚刚在场地上结束了最后的热身活动，回到了更衣室。
“叶修，待会儿比赛你能不能别上场？”黄少天见叶修进来立马拉住他急切地说道。
“少天，这时候别开玩笑啊，这场比赛我怎么可能不上场？”叶修坐在椅子上边系鞋带边回答。
“不是开玩笑！反正这一场你别上，真的。后面有的是比赛给你打。”黄少天非常紧张又严肃地蹲在叶修面前，把手扶在叶修的膝盖上看着他的眼睛，叶修抬起头摸摸黄少天的头顶笑呵呵地说：“对啊，我肯定带着你们赢下这场比赛，后面有的是比赛一起打。”
这句话黄少天在没穿越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过一次，叶修给出了承诺，最后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完成了承诺的前半句。
“可是你会——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叶修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黄少天伸出了手，就像他们在南馆打第一场比赛的时候，那天叶修也是这样笑着把黄少天拉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受伤的。”黄少天听见这一句心里就不好受，他的目光落到了叶修握着自己的左手上。
“受伤了也不后悔。”叶修拉着黄少天走出了更衣室。
叶修带着他的队员一起走在入场通道里，黄少天跟在他身后。叶修迎着通道出口处的光挥了挥手，朝他的队伍坚定郑重地说道：
“上场吧！”
其实黄少天在穿越回去的时候就知道，即使他第一万次重新回到更衣室，他都不能阻止叶修上场，哪怕他告诉叶修后面会发生什么。因为叶修就是这样的人，叶修就是这样的队长。他注定要去投进那个结束悬念的两分球，他注定要带队赢下比赛。他注定要披荆斩棘，摘下缠绕着荆棘和刺的王冠。
他注定要受伤。
受伤也不后悔，不上场才会。
黄少天逆着光看向叶修笔直的背脊。三连冠么，说起来轻轻巧巧的三个字，潇洒透顶。可是拿到冠军的意思是，在漫长的赛程里，在这么多的对手面前，他几乎没有输过一场。而且，连续做到了三次。
通道出口处的光线刺在叶修的肩膀上，背脊上似乎开满了荆棘与玫瑰。
黄少天回到了此刻，他正扶着叶修站在球场中央，西苑主馆的看台上坐满了穿着蓝色球衣的观众，好像一片漂浮的海洋。从球馆上空洋洋洒洒地落下蓝色和金色的纸片彩带，这是主场赢球的祝贺。很多人在看台上齐声喊着叶修的名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叶修今年就要毕业——
所以他的每一场比赛，其实都是在和他们告别。
人声鼎沸中，黄少天从漫天飞舞的彩带里看见的，是在后西街的梧桐树下那个蓝色外套高高朝上掀起的背影。叶修此刻正被队友围住，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花繁似锦，这是他们热爱的赛场，这是他们挥洒赤诚和汗水的地方，这是他们挥斥方遒书生意气的豪情万丈，这是他们金戈铁马的烽火战场。
这是他们可以有无数时间恣意浪费的地方。
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这是他们的黄金时代。
————
<TBC>
美好的夏天当然还不会结束啦！
